庭院里的小樂隊傷感美文

　　上世紀(jì)六十年代末，當(dāng)時我的家庭較大，兄弟姐妹十個，主房有十五間，一律門朝南，東西偏房六間，從而形成天然的大家院。家院內(nèi)有規(guī)則地長著各種果樹，春天桃、李、杏爭奇斗艷，芳一香彌漫；花香未散，蘋果、香梨花姿又展。在桃、李、杏的甘甜里，葡萄、石榴、棗、柿子、梔子花又前赴后繼地吐露芬芳。夏、秋的晚風(fēng)吹過，迷醉的我，被門前荷塘飄來的陣陣清新的荷香喚醒。

　　正因有著世外桃源般的環(huán)境，春、夏、秋三季，晚上來我家納涼、聊天的人特別多，男一女老少都有。椅凳肯定是不夠坐的，索性就拿幾張?zhí)J席放在地面，爭先恐后擠滿了人。有時實在呆不下，年數(shù)大的老人便蹲著，知趣地蹲著一抽一自己的老旱煙。更多人索性就倚靠在果樹上，怡然自樂。

　　人們喜歡來我家納涼，還有個重要原因：我們兄弟六個在父母的熏陶下，都喜歡書法和樂器。到現(xiàn)在為止，村上人家孩子結(jié)婚新房或春節(jié)的對聯(lián)，都少不了我們兄弟幾個各有千秋的墨跡。

　　記得每逢納涼時，老大的洋琴、老二的二胡、老三的三弦、老四的笛子、老五的蕭、我的中山琴，都會出場亮相，簡直就是小型的樂隊。合奏最多的是《陽關(guān)三疊》、《漁舟唱晚》和《二泉映月》。當(dāng)然絕少不了《東方紅》和《大海航行靠舵手》，因為不演奏這兩首樂曲，直接演奏其他樂曲就是對一毛一主席的大不敬，就要挨批，甚至要戴上用紙糊的高帽子游街。

　　當(dāng)時大一嫂是公社婦聯(lián)主任，二嫂是高中畢業(yè)生，三嫂是知青。在村子里或者整個公社都是聞名的，可以說是“三朵金花”吧。每當(dāng)她們高興時，總會輪流上陣，演唱她們自己認(rèn)為拿手的歌曲或戲劇，最多的是樣板戲，像《紅燈記》里的鐵梅和《沙家浜》里的阿慶嫂的唱段。當(dāng)然也少不了當(dāng)?shù)赝辽�土長的淮海戲，如《春苗》、《海港》等片段。

　　嫂嫂們的演唱，往往是起拋磚引玉的作用。一旦有左鄰右舍的高手按捺不住性子走上前來，她們就會主動停唱、讓位。于是“樂隊”就得重新和弦、對腔，直到演唱者滿意時，才重新伴奏。過門之后，演唱者會盡力地拿出自己的最高水平去演唱。

　　喜歡演唱的人，一聽到樂曲，好像不唱嗓子會癢一樣，有時會爭先恐后地上陣。一遇上這種情況，可就難壞了我們兄弟六個了，不知道為誰先對腔才好。每逢此時，只能是我父母出面調(diào)停，甚至有時還要折斷小棒子，讓他們抓鬮，天意定先后次序。

　　說真話，我們的伴奏，有時根本沒有譜子。就是有譜子，在那時沒有汽燈，更別說電燈（那時村里人，只是聽說過電燈），在晚上也是看不見的.，所以伴奏也就是跟著演唱者唱腔后面和音罷了。有時和不上來，就停了，盡力演唱的人有時也發(fā)現(xiàn)不了。待發(fā)現(xiàn)時剛要停唱，樂聲又起了，只好接著感情唱下去。

　　天晴時，兄弟幾人，總是在月光普照處演奏。有時下小雨，如果演唱人高興時，迫不得已移到果樹下繼續(xù)伴奏，直至室外確實呆不住人了，才能放手回到屋里。倘若鄰舍還賴著不走，還得繼續(xù)伴奏，但只能裁減樂隊人員，因為那時房間很窄，不到四米寬，人多擠不下。喜歡聽唱的人擠不下，只能到隔壁的房子里去聽。

　　在那種年代，我們兄弟樂隊為人們帶來了無盡的歡樂，也打發(fā)了人們很多無聊的時光。但好景不長，因為年齡的增長和工作的變遷，老大調(diào)到縣城，老二遷到省城，老三搬到港口，老四做了專職醫(yī)生，我遷到江南，老家只剩下孤零零的老五的洞簫，在凄美地吹著，但很少有聽眾，只是自娛罷了。聽五嫂來電話說：“每當(dāng)老五吹到動情時，會情不自禁地潸然淚下！”

　　我感慨地說：“別讓他獨自吹了，等我們兄弟到一塊再……”話實在是說不下去，因為自從父母過世后，至今數(shù)載，我不知別的兄弟回過老家沒有，反正我是沒有回去過，工作的繁忙使我無暇它顧……

　　老宅啊，老宅，何時能再聽到兄弟樂隊的管弦合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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