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xiāng)散記散文
每個人的心里都有自己的依戀,但是,對故鄉(xiāng)的依戀,終生是不會改變的,尤其是現(xiàn)在久居都市的人,對鄉(xiāng)土的眷戀,會日益濃烈和膨脹起來,這種相思,會時時啃食你的心頭,家鄉(xiāng)的村頭,家鄉(xiāng)的樹木,甚至是家鄉(xiāng)的水塘,都會在記憶中日益變得親切。
我的家鄉(xiāng)在大平原的腹地,這里土地肥沃,但沒山少水(河)更沒有“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也不見“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有無旖旎的風光,不是愛之的緣由,愛不是在乎其外表,而在于內(nèi)在的樸實和無華。若把故鄉(xiāng)比作自己的愛人,外在的娉婷是年少時的熱望,但終生的依戀,是靠內(nèi)心炙熱心懷煥發(fā)出的。月是故鄉(xiāng)明,人是家鄉(xiāng)親。抓一把故鄉(xiāng)的土都熱乎乎的,那小草上的露珠,便是我相思之鏈上的玉珠子......
(一)奔波的路
記憶中,家鄉(xiāng)的路是高低不平的土路,橫臥在土地上的阡陌像棋盤一樣,我們每個土地上的生靈,就是一個個靈動的棋子,那些穿越在土地上的小路,是勞作的人們用辛勤的汗水伴著勞作的腳步踏軋而成的。
家鄉(xiāng)一帶幾個村子相互挨連著,不單單是雞犬相聞,簡直就是村頭連著村尾,村東頭就人家的村西頭,這一帶有五個村子就這樣炊煙相連的。因此,各村各莊賴以生存的土地,大都在幾里以外的南洼子,村身邊只有不多的土地。出工勞作時,幾個村子的農(nóng)民都拿著農(nóng)具匯集到了那條南北而過的土路上,車馬牛羊浩浩蕩蕩,農(nóng)民沒有其它交通工具,只有靠兩條腿;勤勞的農(nóng)民收工后,沒有空著手回來的,每個人都要砍上一筐草或是撿拾一些干燥了的柴禾,閑不住的是農(nóng)民,如果有誰經(jīng)?罩只卮,會被笑話為:不知道過日子!
“不會過日子”是那時最大的蔑視了,一個農(nóng)民如果被冠以這樣的綽號,是男人不好找女人,是女人不好找好一點的人家,日子是過出來的不假,但是要會過才是正根。
因此,鄉(xiāng)下土路承載了無數(shù)的辛勞。
有行走就有坎坷,有日月就有風雨。鄉(xiāng)下的土路,每到雨季就泥濘不堪,牛車時常陷在里面動彈不得。每到這時,不論是那個村子的農(nóng)民,不論有無交情,都會搭把手的。秋后,幾個村子就聯(lián)合出工分段整治道路,沒有糾紛,沒有怨言,可以說是帶著自家的干糧來出工。
路,就像農(nóng)民的腳板,粗糙有力,承載著希望。
在我還沒有上小學時,就因父母躲避保定武斗的猖獗,而隨母親回到了鄉(xiāng)下,雖然我在這里只呆了幾年,但是,幾年中我每天都和母親多次往返于這條通往田野的路。
來到鄉(xiāng)下,沒有戶口,就等于不能在這里分到糧食和燒柴。為了生活,我們每年要在秋季撿拾夠日常所用的燒柴,這么長的路,全靠母親用兩肩背回來。為了這個家,母親不停地在這條路上行走,其艱辛可想而知。
村子里也有不出工的婦女,偷著出來拾糧食,往往幾個人湊在一起。我和母親不用出工掙工分,就在這一帶的田地里拾柴拾糧。
撿柴拾糧不容易,地里都有看青的,全是棒小伙子,而且委派的都是些生猛的愣頭青,不講情面,看護得嚴。莊稼收割完,糧食拉走后一般不讓人進去撿拾,等著把所有的秸稈運走后才讓撿拾。到放開時,隊上的社員都爭著搶著拾,剩下的爛柴禾和零星的糧食就會一掃而光,輪不上我們多少,只能在沒放開時瞅著機會溜進去,時常被人追趕,追上了要被奪去。我們的做法就是:你追我跑,你走我進,出了地頭不認賬。
礙著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面子,看青的對我們拾柴往往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是我們母子獨自在一起,看青的就會故意躲起來,讓我們拾上一陣子,然后再象征性地趕我們離開。心知肚明,心生感激,鄉(xiāng)親們的好意都在不言中,因為人家從不承認故意放我們進了地里。因此,我總能撿拾不少的柴禾,我負責看攤,母親就艱難地把柴禾背回去。這條小路,承載了母親的艱辛和汗水,同時也承載了我們的生活。
秋季拾的柴禾加上冬天摟的樹葉,總能夠保證我們做飯所需了。
我最喜歡秋天了。
秋天里,到處是成熟的莊稼,秋季的作物多,那時種的有稙棒子、晚棒子和高粱,大田里基本上就是這兩種作物,只是在晚棒子地里套種綠豆,在高粱地里套種黃豆或是黑豆。我那時年少,少年不知愁滋味,每次走在這條通土路上,我和所有農(nóng)家孩子一樣總是愛吃甜棒,先把棒子秸桿弄倒后嘗嘗甜不甜,不甜再弄一棵。吃著甜棒,和母親一道沿著這條路走下去。平日里生活艱苦吃不到糖,唯有對此情有獨鐘,邊吃邊吐嚼剩下的瓤子,在我們的身后留下了一路的白花花,到處都是干澀的甜棒瓤子。
長輩們對我們這些孩子“亂砍亂伐”的行為,不時地提出忠告,提醒我們不要隨意亂糟莊稼,總是告訴我們:要吃就找那些“槍桿”。所謂的“槍桿”就是那些不長穗只長棒子秸的秸稈,“不孕”的槍桿,一般情況都是特甜的,我們也樂意找“槍桿”砍伐,但是不孕的不多,找起來費時。
其實,大人們在收割玉米秸時,也時常注意著這些“槍桿”,到收工時,每人身后的筐里都有一小抱甜棒帶回家,同時也邊走邊嚼,大人們也會饑渴。
秋天里的螞蚱更是肥碩。此時是萬物要結(jié)果的季節(jié),這時的螞蚱也不例外,母螞蚱都身懷有孕。莊稼人初夏里逮“知了猴”吃,在這秋天里就逮螞蚱吃。到這時,母親總是用一塊破布為我縫一個小口袋,用來盛那些個活蹦亂跳的螞蚱,母親說她小的時候常用一根木棍綁上半個鞋底子拍螞蚱,我也有這樣的一個家什,真的挺管用。
在地里休息時,我總是去逮螞蚱。其實在下午,總有些懷孕的螞蚱到路中央來產(chǎn)子,大熱的天,而且是在硬梆梆的土路上,它們把自己的尾巴深深扎進硬土里做自己的產(chǎn)床,土地做自己孩子的襁褓,這時的螞蚱最好抓了,手到擒來,飛不了,而且個個肥大,有孕的母親總是健壯肥大。
在這條路上,總能逮著很多的“孕婦”,我的收獲也在這秋季。
回家后,在做過飯的'柴灰上把螞蚱烤熟存放起來,攢著,多了用鹽水泡過,在鍋里重新把螞蚱曝熟(那時沒有過多的油來油炸螞蚱),吃起來很香,很有滋味。
對鄉(xiāng)下的路,總是充滿了深情,靠我們不畏艱辛的腳板,走出了自己生活下去的路。
有路就能活著,這路,是百姓們的心鋪墊而成的......
(二)農(nóng)家的炊煙
勞作一天的農(nóng)民,最關(guān)心的是自家炊煙里飄出的滋味了。
鄉(xiāng)親們對村子上誰家的煙筒先開始冒煙都是有感覺的。那時的鄉(xiāng)下,一般人家住連三間的房屋,東西兩間住人,中間的用來做飯,灶臺就在這里,鄉(xiāng)親們最看重鍋灶了,如被人砸了鍋灶,就是天大的事情,比被打破頭顱還要嚴重,可見吃飯對當時的農(nóng)民來說,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情。
鄉(xiāng)下的百姓尤其是青壯年,每天得干重體力活,加上那時油水少,一年到頭吃不上幾次肉,所以人人都有一個大胃口,吃得多,而糧食分的少,不夠吃,所以都要節(jié)食,尤其是到了冬季農(nóng)閑時干糧就要限制了,大都是紅薯粥,白面更是不常見,只有在麥收急需力氣的時候,才能吃上幾次白面餑餑。
麥收時,壯勞力頂著星星去出工,各家各戶送飯過去,用籃子裝上自家的餑餑送到隊部,由隊上送到田里,這時就看誰家的飯食好了,在家的媳婦或是母親,都是盡量給自家男人或女人送上能拿出來的好吃喝,一般就是一張白面餅和幾張薄如牛皮紙般的高粱面子摻上少許的榆皮面烙成的秫面餅了,外加兩個咸雞蛋和幾根大蔥,條件實在差的就是玉米餅子了;吃飯時有說有笑的人,就是家里送得飯食最好那一家了,而那些吃喝差的,就要背過人悄悄地吃,或是借故躲到遠一點的地方。其實,莊稼人不會在吃上笑話人,都差不離,只是農(nóng)民好面子罷了。
俗話說:過麥累死人,過秋累死牛。可見過麥其勞動強度之大了。
我和母親在麥收和過秋時,也是帶著餑餑去撿拾糧食或柴禾,只有在中午地里人少時才好拾糧食,尤其是拾麥子,一般的地里拉走麥子后不會立時放開讓人去拾,還要組織社員們再拾一遍,到放開得有一段的時間,期間有專門的人員看守,我們只能瞅機會進去偷偷地撿拾。這機會在中午是再好不過了。
我們帶的餑餑,大多是玉米餅子和秫面餅,有時有個咸雞蛋,大都是黒醬和大蔥,隨身帶著一個玻璃瓶子,渴了,就找一個磚井把瓶子系下去,打上來后就著喝涼水,這里的井不深,但里面有井蛙和跟頭蟲(孑孓),水里面漂浮著許多小蟲子,那時鄉(xiāng)下人結(jié)實,這樣的水喝下去也不會鬧肚子,大家都喝這樣的井水。
麥收過后,不少的人家晚上就不動煙火了。一是勞累了一天,主婦們懶得做飯;二是省些柴禾,在村頭的井里挑來一挑涼水,這里的百姓們叫“凈拔涼水”,吃餑餑喝涼水,然后放下一個用麥秸編的草苫子,婦女和孩子們在這上面坐著乘涼,旁邊燃著蒿子熏蚊子,愛熱鬧的鄰居就來湊熱鬧,大家說說笑話,講講趣事,以消解一天的疲勞。
鄉(xiāng)下人最看重吃飯了,因此見面的問候語就是:“你吃了沒有!边@幾百年的傳統(tǒng)一直延續(xù)了下來。貧窮講究的不是吃喝,而是果腹,就是能吃上飯。
作為一個母親,是家庭中最為勞累的,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糧食需要磨成面子,因此,得去推碾子,笨重的碾子,一個人推起來十分地吃力,主婦得時時操持這些。
我和母親常去推碾子,有時就在大中午頂著烈日去推軋榆皮,因為在烈日里榆皮是最干燥的時候,返潮就軋不爛了,榆皮面得用細羅篩,只有細的面子才有勁。
那時的鄉(xiāng)下白面少,主糧就是高粱,其次是玉米,我們家和鄉(xiāng)親們一樣吃的大多是秫面餅,這種餅就是高粱面烙的,搟得挺薄,比牛皮紙稍厚些,烙著費時費力,一次得烙幾十張。莊稼人的胃口大,一個壯小伙子一次得吃七八張,人口多的家庭光烙秫面餅就得起個大早,圍著鍋臺不停地烙。
莊稼人最怕連陰天,房屋要漏雨不說,就怕放柴禾的小棚子漏雨了,干柴漏濕,做飯就成了問題,做飯時會竄得滿屋子都是煙,在風箱的“古達”聲中,伴著女人不時被嗆的咳嗽聲。
農(nóng)家放米面的瓦罐里面就數(shù)白面少,在晚飯能吃上一頓白面搟得的熱湯面,那就是莫大的享受了。少的是白面,不夠的是糧食,珍貴的是食用油,最缺的是香油,那時香油都是用筷子蘸著往鍋里滴。
如果哪家吃的是羊油熗鍋的雜面湯,那味、那香,就會隨著炊煙飄滿半個街面子,引得孩子不少口水。
常理說:誰家過年不吃頓餃子。是的,吃餃子是稀有的行為,平時只有家里來了客(讀qie音)才能吃上一頓餃子。但是,初一的餃子是必不可少的,家家都省著攢著,就是為了過年時能吃上一頓。
平常小的節(jié)日,莊戶人家包一點點白面的餃子,留給老人或是當家主事的男人吃,包得最多的是秫面餃子(還是摻了榆皮面的高粱面),這種餃子個大皮厚,沒有嚼頭。另外,莊稼人夏天里最愛吃的是撈面,大大的海碗,一個小伙子能吃三四碗,有時是雜面做的撈面,更多的是帶包皮的面,也就是用白面包裹著秫面搟成餅狀,對折過來切成餅條狀。
莊戶人端著碗在房后面的陰涼里聚齊,邊說笑邊呼嚕嚕地吃,吃完再去盛,時常兩家交換著吃,倒也其樂融融。
農(nóng)家的炊煙,要數(shù)過年最有韻味和香甜了。
過年,對忙碌的一年的農(nóng)民來說,是最大的節(jié)日了,好像一年的奔波就是為了這個年,小孩子做件新衣服自不必說了,就是準備著過年的食物也是傾其所有,有條件的殺個豬,沒有條件的割上幾斤肉也要把年過得有滋有味,一進臘月就開始著手準備,人心也就慌著年了。那時天冷的厲害,每家每戶都要蒸上許多的餑餑,有白面的饅頭,玉米的餅子還有豆包,最多的是女人要攤許多的爐糕,小米面的,有專門的鍋,不大,把小米面發(fā)起來,調(diào)成攤煎餅樣的糊糊狀,爐糕外邊厚中間薄,這樣的餑餑,只有在過年時才能吃到,一種不錯的食物,只因那時小米少,分不了多少。
把餑餑蒸好后,放在一個大大的簍子里,整個正月就不再做干糧。這樣以來,婦女們就有了許多空閑時間調(diào)劑自己的日常生活了。
日子靠算計,生活靠調(diào)劑,艱難的生活,全靠女人們的精心打理。如此,炊煙的內(nèi)涵,才會在單調(diào)中變得豐富多彩。
農(nóng)民勤勞地奔波,就是為了自家的炊煙能夠氤氳起溫馨和油脂麻花的香氣。
那時我家的炊煙,也和鄉(xiāng)親們的一樣,不曾斷過,而且,也是在母親的算計中使炊煙飄繞中充滿了許多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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