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媽的鞋墊散文

　　劉大媽是村里公認(rèn)的善人，菩薩般心腸。心慈，手軟，眼眶也淺。見到或聽到什么傷心的事，常陪主家掉眼淚，誰家有事她都熱心張羅，比親戚朋友跑得都勤快，天生的一副俠熱心腸。

　　劉大媽心靈手巧，見啥會啥，干啥像啥，滿眼里都是活，尤其是那漂亮的針線活，針腳瓷實勻稱，完美無暇，那做工簡直像工藝品一樣，娶妻嫁女的人家常求她幫忙，誰找上門來她都不好意思推托，常常是挑燈熬夜，義務(wù)趕活。

　　劉大媽做了大半輩子針線活，究竟納了多少雙千層鞋底，繡了多少雙鴛鴦鞋墊，做了多少雙布鞋，縫制了多少件衣服和被褥，連她自己也記不清了，要是能撂起來的話，肯定比房子要高。

　　現(xiàn)在已七十多年紀(jì)了，劉大媽耳不聾，眼不花，穿的戴的還是自己親手做的�，F(xiàn)在，就是在農(nóng)村針線活也少了，但每年端午節(jié)時，她還是會做好多好多的特色香囊，饋贈給村里的老人和孩子們。

　　這幾年，村里年輕一些的村民都出去打工了，老的一茬走的走了，隨子女的隨子女了，留守下來的越來越少了。

　　劉大媽就是這越來越少的留守族中的一員。

　　劉大媽的兒子在同齡人中算是有大出息的幸運(yùn)兒，大學(xué)畢業(yè)后就留在大城市工作，娶的是城里人，不用漂泊，就把家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匕苍诔鞘欣锪恕?/p>

　　兒子的工作越來越忙，回家的次數(shù)也越來越少，由開始時的每年一次到兩年一次，生下孩子后就改成幾年一次了。

　　兒子也曾回來接劉大媽過去一塊兒生活，但劉大媽說住不慣城里的高樓，從家里往外看，人像螞蟻般大小，看著都頭暈，還吃不慣液化氣做出來的飯菜，也聽不習(xí)慣一個模子倒出來的“洋腔”話，整夜整夜睡不著，沒辦法，對湊了幾天便又回村了。

　　見過世面的劉大媽，回來就給一大幫老頭老太太們說道，哪也別去，還是咱村里暖和、舒服，賽似神仙日子。

　　剛工作時，劉大媽還給兒子、兒媳做雙手工鞋、手工鞋墊之類的，為了不增添母親的負(fù)擔(dān)，讓她頤養(yǎng)天年，兒子在電話里給她說：媽，別做了，城里不時興穿這些，就說鞋墊吧，商場里有各種各樣的現(xiàn)成的可選，一天工資就能買二三百雙呢，您就別做了。

　　劉大媽很聽兒子的話，認(rèn)為是城里人看不上，不讓做也就不做了，便有大把時間曬曬太陽忙碌街坊鄰居之間的瑣事了。

　　春節(jié)時，兒子打電話回來，要和媳婦一塊回家過年，不過提前聲明，在家只能住一個晚上。

　　劉大媽聽了仍很知足。

　　劉大媽常給兒子說道，只要你們在外有出息，過得好好的，不用我惦記你們就行了。別管我，那天我真不行了，眼一合，腳一蹬，村里人都會幫忙打個坑什么的，你回來看一眼給埋我的人發(fā)根煙就行了。

　　兒子、兒媳是趕在初一中午開車回家的，一起吃頓飯，年就算過了。

　　晚上，吩咐兒子、兒媳早點洗涮休息，用余光漂了眼兒子、兒媳脫在一邊的鞋，發(fā)現(xiàn)鞋墊是光禿禿的硅膠做的，這能不燒腳板？

　　她默默地回到老屋，翻出多年前攢的剩布頭及紅綠粉黃紫等五彩線。

　　在燈下，憑著殘存的輪廓記憶，量布放線，裁樣包邊，抓緊時間給他們做雙鞋墊。

　　給兒子做的是43碼的，一左一右，對稱繡兩條騰飛的巨龍，取意二龍吸珠。

　　給兒媳做的是39碼的，大紅底色，用黃綠絲線繡出兩只美麗的鳳凰，取意鳳凰展翅。

　　天朦朦亮?xí)r，先給兒媳做的鳳凰鞋墊已大功告成了，給兒子做的'二龍鞋墊也做出了大致模樣，正在一針一線地刺繡著龍爪龍鱗。

　　兒子、兒媳早早起來，做好早飯，準(zhǔn)備叫母親吃飯時，才發(fā)現(xiàn)母親一夜未睡，正在為他們趕制鞋墊。

　　劉大媽看見他們進(jìn)來，用針在頭發(fā)上抿了一下，笑了笑說道，不行了，過去一夜繡兩雙鞋墊，跟玩耍似的，現(xiàn)在老了，手也慢了，還得小半晌才能完，要是你們急著走，趕明天我給你們寄過去。

　　明晃晃的燈光下，看著媽媽滄桑的臉龐，兒子、兒媳心里酸酸的，不忍心再說什么。

　　“不急，媽，吃完飯你先睡會，什么時候趕出來了，我們什么時候再動身走�！眱鹤舆煅实卣f著。

　　“真的，媽，我們再多停一天不要緊，大不了我們趕趕夜路。”兒媳也隨聲附合著說道。

　　劉大媽聽了，心里暖暖的，兒子又可多待一會了。

　　“不行，路上車多，車必須開慢點。你們先吃，我再趕一趕，干完再吃，再說，你們回去了，我有的是時間睡覺�！�

　　劉大媽說著，盡量避開“離開”、“上路”、“走了”等不吉利的詞語，頭也不抬地穿針引線，繼續(xù)忙著手里的活計。

　　可憐天下父母心。

　　兒子、兒媳看著繼續(xù)忙碌著的母親，喉嚨澀澀的，眼睛潤潤的，什么話也說不出來，淚水像斷線的珍珠一樣在臉上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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